原文:
始,尚書郎趙君成伯為眉之丹棱令,邑人至今稱之。余其鄰邑人也,故知之為詳。君既罷丹棱,而余適還眉,于是始識君。其后余出官于杭,而君亦通守臨淮,同日上謁辭,相見于殿門外,握手相與語。已而見君于臨淮,劇飲大醉于先春亭上而別。及移守膠西,未一年,而君來?是邦。
余性不慎語言,與人無親疏,輒輸寫腑臟,有所不盡,如茹物不下,必吐出乃已。而人或記疏以為怨咎,以此尤不可與深中而多數(shù)者處。君既故人,而簡易疏達(dá),表里洞然,余固甚樂之。而君又勤于吏職,視官事如家事,余得少休焉。
君曰:“吾廳事未有壁記!蹦思叭酥彰詫儆谟。余未暇作也。及為彭城,君每書來,輒以為言,且曰:“吾將托子以不朽!蔽粞蚴遄拥菎s山謂從事鄒湛曰自有宇宙而有此山登此遠(yuǎn)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堙滅無聞使人悲傷。湛曰:“公之名,當(dāng)與此山俱傳,若湛輩,乃當(dāng)如公言耳!狈蚴固煜轮两裼朽u湛者,羊叔子之賢也。今余頑鄙自放,而且老矣,然無以自表見于后世,自計(jì)且不足,而況能及于子乎!雖然,不可以不一言,使數(shù)百年之后,得此文于頹垣廢井之間者,茫然長思而一嘆也。
譯文:
當(dāng)初,尚書郎趙成伯君曾任眉州丹棱縣令,他家鄉(xiāng)的人至今稱頌他。我是他鄰縣的人,所以了解得很詳細(xì)。趙君從丹棱縣令卸任后,我恰好回到眉州,于是結(jié)識了趙君。后來我出川任職于杭州,而趙君也擔(dān)任了臨淮郡通判,我們同日上朝辭行。相見于殿門外,握著手互相交談。沒過多久,又在臨淮見到趙君,豪飲大醉于先春亭上,與他告別。等到我移任密州知州后,不到一年,而趙君也來到密州擔(dān)任通判。
我生性說話不謹(jǐn)慎,與人交往不分遠(yuǎn)近,動不動就把心里話掏出來,如果不能完全說盡,就像有東西卡在喉嚨里,一定要吐出來才算痛快。可有的人就把這些話記錄下來上疏給朝廷,說我怨恨朝廷,所以我最不愿意與城府深而心術(shù)過多的人相處。趙君是我的老朋友,性格又直率曠達(dá),表里如一,我本來就很喜歡他。而他做事又很勤勉,處理公事如同做自己的家事那樣盡心盡力,這樣我也就稍得空閑。
趙君曾說:“我們通判廳還沒有通判題名記!庇谑撬占饲叭瓮ㄅ械男彰、任期交給我。我一直沒有得空寫。后來我改任徐州知州,趙君每次寫信來,都要提到這件事,并且說:“我還想托你的大名流傳不朽呢!”當(dāng)年羊祜登上峴山,對從事鄒湛說:“自從有了宇宙就有了這座山,登上此山遠(yuǎn)望,像我和你這樣的人很多,都已經(jīng)湮滅無聞了,真使人感到悲傷。”鄒湛說:“羊公的大名,一定會與此山一起流傳千古,像我這樣的人,才會像您說的那樣湮滅無聞呢!笔固煜氯酥两裰烙朽u湛這個(gè)人,的確是羊祜的功勞?扇缃裎翌B鈍無能,疏懶自放,年紀(jì)也老了,卻沒有什么成就能夠自我表現(xiàn)流傳后世,自己還顧不上自己呢,還能幫得了趙君嗎?話雖這么說,我也不能不為趙君寫上幾句,使那些幾百年之后,在頹垣廢井之間發(fā)現(xiàn)這篇文章的人,能夠想到我們,嘆息一聲也就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