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于斗蟋小史:玩出的學問

思而思學網(wǎng)

白峰在王世襄先生(右)家中

《斗蟋小史》 白峰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

我與白峰相識,是在思而學教育書店濟南分銷店。他是書店經(jīng)理,妻子劉瑩是他的幫手,還有幾個趣味相投的員工。

思而學教育在全國辦了十幾家分銷店,品味純正,每家店都成為當?shù)刈x書人的精神家園。每當舉辦全國書市,這些分銷店經(jīng)理總要借機聚會,我常常廁身其間。白峰在這些經(jīng)理中是比較特殊的,瘦而高,長相年少,但性格內(nèi)斂,不茍言笑,事事認真,說話一板一眼,有點夫子味道,看不出一點商氣。他最與人不同之處在于:他是一位蟋蟀迷,非常投入。家里專修了地下室,數(shù)十(也許上百)個蛐蛐罐擺放有序。有段時間,書店業(yè)務不景氣,大家戲說他玩物喪志。我是見過他的蛐蛐罐陣容的,但懵懵懂懂,沒太深印象。未想他鍥而不舍,幾十年過去仍在孜孜??此事。這體現(xiàn)了他的個性。他是一個個性很強、恒心十足、內(nèi)方外圓的人。大家都喜歡他。

過去時代的男孩子,幾乎沒有不玩蛐蛐的。我小時在青島,常去逮蛐蛐的“寶地”??萬國公墓。那里都是外國人的墳墓,“文革”興起,被挖掘了,石碑東倒西歪,縫隙里有蛐蛐。逮蛐蛐須在夜晚,到墓地終有些怕,但不知怎的,那樂趣似乎恰恰由于這個“怕”而加深了。當然,最大的樂趣在第二天一早,小伙伴們帶新得的蛐蛐相斗。若自家有個個兒大的、厲害的,得勝后回家,寶貝得不得了,挑最好的罐,喂最好的食(大米、辣椒、餅干面包渣),一天不知要看多少遍……后來我寫了一篇作文《蟋蟀的故事》,就是紀念我養(yǎng)過的一只“大黃牙”。養(yǎng)到冬天,它的腿都朽落了,我把它連罐一起埋在院子里的梨樹下。

2000年秋,白峰約我到柏良先生家。是濟南蛩家聚會。從小至今,我唯一一次見到什么是真正的斗蟋。印象中,那些參斗的蛐蛐,絕不亂奔亂跳,反而神態(tài)自若,打斗時不吭氣兒,得勝也不死追猛打,叫聲矜持,似有君子風度,與我小時所玩絕不類同。柏良先生客氣,題贈我一本他的著作《秋戰(zhàn)韜略??魯蟲的相選、調(diào)養(yǎng)、訓斗》。翻閱得知,小小蟋蟀、民間玩事,學問大了。我兒時所玩、所養(yǎng),與專業(yè)斗蟋真乃天壤之別!我與白峰同有讀閑書的嗜好,多年來搜求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書籍。其中蟋蟀的書,存有四種,除了柏良先生所贈,還有孟昭連輯注的《蟋蟀秘譜》,邊文華、楊平主編的《蟋蟀圖譜》,以及王世襄先生纂輯的《蟋蟀譜集成》。可是都未好好研讀。

2002年我調(diào)到思而學教育書店工作,與白峰有了“同事”關系。王世襄先生是范用先生的好友、思而學教育作者中的“自家人”,我曾幾次拜訪。聽袁荃猷先生繪聲繪色地講王先生如何逛獾,如何打鷹,如何養(yǎng)蟲,聽得心里直癢癢。后來策劃“中學圖書館文庫”,我就想著把王先生寫的這方面的文章編成一本,最適合中學生。2009年得以如愿,選文22篇,起名《京華憶往》。遺憾的是,書剛付印,王先生離世(袁先生早在2003年秋去世),于是換封面,改為紀念版發(fā)行。其中《秋蟲篇》原名《秋蟲六憶》,曾作為附錄收入《蟋蟀譜集成》,內(nèi)容是王先生回憶20世紀30年代北京玩蛐蛐的一些情況。

關于本書的撰寫因緣,白峰在跋里說,始于20年前與王世襄先生相識。最近幾年,他先是與柏良先生合編《中華蛩家斗蟋精要》,又遵王先生生前所囑,完成《蟋蟀古譜評注》,再著《解讀蟋蟀》,直至這部《斗蟋小史》??稍思可見,他是由古至今,由史料輯注到要義深研,再到梳理成史,其治學邏輯是謹嚴的,寫作方法是持恒連貫的。中國斗蟋起碼已越千年,但迄今未見一部斗蟋史著作。說不巧也巧,這個因緣就落到白峰頭上了。因緣就是因緣。以我寡聞,很難再找到像白峰這樣合適的作者:既多讀書,人文素養(yǎng)深厚;又擅文字,勤于動筆;更是位秋戰(zhàn)高手,所養(yǎng)蟋蟀的出將率令“老玩家”刮目相看,而且曾與王世襄先生多有交往。我打心里歡喜老友白峰完成春秋之作,相信蟋蟀研究會更上層樓,也欣慰王世襄先生玩出的文化、玩出的學問后繼有人,后繼有書……

【鏈接】

中國的斗蟋活動源遠流長,明清兩代的蟋蟀譜等著述至今仍有流傳,但有關斗蟋活動的起源、歷代流布情況、當時的斗蟋習俗卻從沒有人能說清楚。

本書通過文本比較的方法,大致厘清了宋代蟋蟀譜的面貌;對于早期史料匱乏期,采用以詩證史的方法,基本厘定了斗蟋活動的起始上限,論證較為嚴密,推論亦合理;對明清以來的斗蟋情況則運用大量史料梳理出流布情況和脈絡,并解讀了其背后所蘊含的社會生活史的情況,同時也對中國歷代氣候變遷提供了一些佐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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